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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晚风落在他们的身后,江暮白看着她的背影。

    朝笙忽然回过头,看着他道:“这儿挺不错。”

    尽管它陈旧、偏僻、太过安静。

    他望向她,以为这是她突然的安慰——

    其实不需要。

    他不是自苦于人生的人。

    朝笙张开手,任晚风穿过她披散开的长发,就如同一个活跃的游客。

    但她说:“你推开家里那扇窗时,我也能在山上听到江水奔流。”

    他一愣,然后知道她说的“山上”是那座别墅群的最高处。

    “我看到一只水鸟从山前飞过,也许它没一会儿就落在了这儿的一块礁石上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真的很有意思啊。”

    她是依照快乐的本能去生活的人。

    江暮白顿住了脚步。

    朝笙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骤然止步,疑惑看向他。

    他静默一瞬,忽然问道:“我所见到的,你也会见到吗?”

    朝笙想都不想:“当然啊。”

    晚上睡在她家山头的鸟,也许早晨就路过水泥坪的大樟树,去和钓鱼佬抢鱼。

    “那我所希望的,你也会希望吗?”

    融融的落日完全化在了江水里,碎成大片大片绮丽的霞光,他站在她面前,温和的面容被渲染得太过生动。

    有人压抑着的心事如潮水起伏,连带着心跳声也为此刻的鲁莽而如雷。

    朝笙笑了:“你想知道答案吗?”

    第145章 校霸和学霸(51)

    “你想知道吗?”

    心里好像有一个渴望的声音呼之欲出。

    他看着她泠泠的双眼中倒映着绚烂的暮色,她的笑似乎就在引诱着他剖白自己的心事。

    朝笙尚未出现的时候,人生似乎就是一道静静的河流,阳光照在河流上,他只管沉默的向前。

    她出现以后,他才发觉以前看到的阳光都太普通。

    但江暮白却在这样的眼神中骤然的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因为朝笙直白而坦荡,从来不避讳自己一切喜欢与厌恶。

    有时候觉得她很近,有时候又觉得很远。

    就像此刻,她站在他面前,眉眼鲜活,容光昳丽,却没有给他是与否的回答,反而又将问题还给了他。

    他忽然想,对朝笙而言,他们的关系,是否与孟荀、与霍昀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
    他无法从她盈盈秋水的眼睛中确定。

    江风吹着他白色衬衫的衣角,如雷的心跳声则在潮水的起伏中渐渐平静。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他最终这样说,“别现在就回答我。”

    朝笙直勾勾的盯着他,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,然后似笑非笑道:“怎么啦?”

    那点鲁莽终于退去,他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,温声道:“因为我刚刚发现,我想要的太多了。”

    朝笙长长的“哦”了一声,她转过脸去,看向了夜市漂泊的灯火。

    “好巧,我也是。”

    “我现在,十分想要赶紧吃到炸丸子小酥肉红糖糍粑和豆花饭。”

    那点暧昧而绵密的气氛散去,他垂眼看着她明艳的侧脸,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然而又觉得不必这样,江暮白很快忍不住笑了:“那走快点吧。”

    现在没有答案,也没有关系。

    起码他们,看到过同样的落日和飞鸟,听到的是一样的江潮声。

    而朝笙又往前跑去,偶尔踢起一块长堤上的石子,把话扔给了他:“是你刚刚走太慢。”

    两个人的影子交叠,又在夜市四面八方的灯火中散乱开来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国庆假期,果然这儿游人扎堆。

    灯火通明璀璨,仿古的建筑上挂着的店招琳琅满目,朝笙兴致勃勃,往里面走去。

    人虽多,好在两个人个子高,天然带了点优势。

    朝笙挑挑拣拣,很快买了一堆吃的,她自己抱着份冰粉,余下的都放在了江暮白手里。

    两个人往前闲逛。

    “豆花饭,多放点红油。”朝笙盯着老板的手。

    老板笑:“高川本地的吧?”

    他说话间,又多淋了一勺油辣子。

    朝笙回头看向江暮白,他手里也满满当当了:“坐在这儿吃吧。”

    江暮白接过了她手里的小吃,一并放了下来。

    老板端上来朝笙的豆花饭,江暮白探身,道:“老板,我那份放红糖。”

    老板和朝笙齐齐回过头。

    “你是高川的啊!”老板看得出来,“啧啧,小伙子,你这可不得行哦。”

    朝笙狂点头,斩钉截铁:“给他放油淋青椒。”

    老板选择听她的。

    朝笙朝江暮白笑,笑得他没办法。

    动作麻利的老板很快又端了一碗淋好了青椒辣子的豆花饭上来。

    夜市的桌子是折叠的矮木桌,两张红色塑料椅子摆着,两个人的腿有点没地方搁。

    朝笙踢了江暮白一脚,江暮白看她一眼,她自己没有意识到。

    他拨开青椒,舀起了一勺豆花。

    还是辣。

    朝笙又踢了他一脚。

    这下朝笙感觉到江暮白的目光了。

    她抬眼,看到他鼻尖细细密密的汗,乐得不行:“老板,拿两瓶豆奶。”

    冰镇的。

    朝笙笑嘻嘻道:“别吃这个啦。”

    她又觉得奇怪:“你怎么这么吃不了辣?”

    江暮白的眼尾都泛着红,他喝了口豆奶,才觉得缓过了劲来。

    “我一直就不太能吃辣,后来就自己做饭了。”江暮白想到这儿,温声道,“不能吃辣,就干脆不放,所以越来越不会吃。”

    老板忙里偷闲:“那可真的不得行哦。我们高川的姑娘都是辣妹子。”

    朝笙又吃了口先前买的冷串串,红油蘸酱,她吃下去一点感觉都没有。

    江暮白闻声,点了点头,朝笙眨眨眼睛,问:“你要吃吗?”

    “不了。”他笑,还是不勉强自己了。

    说是夜市,其实大多都是小吃,吃着吃着就饱了,一条街很快走完。

    “好累。”她踩着那双慢跑鞋小小地蹦了下,手插在卫衣的兜里,“明天不来这儿人挤人了。”

    高川的夜市不知为何,是全国都闻名的热闹,四面八方的人都涌来这儿,拥挤在这条百米的长街。

    “明天还是两点?”江暮白问。

    “太热了,我上午过来吧。”她想了想那二十几张试卷和之后的期中考,转身看了江暮白一眼,“明天见。”

    笑盈盈的。

    他看着她也汇入了人潮之中,然后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点。

    又沿着江边的阶梯,然后走到长堤上。

    江暮白与青峡江奔流的江水走在同一个方向,夜市化作了水面浮着的蜃楼,江水另一侧,天樾山苑的路灯点亮山道,照着那些高木秀树,最高处的,五层高的独墅像一盏巨大华美的花灯窗橱。

    樟树下静悄悄,归家的邻居已经歇下。

    在很深的夜色里,江暮白做了一个梦。

    梦境很漫长。

    置身华美城堡的人变成了“他”。

    隔着幢幢的人影,窈窕瘦削的朝笙穿着黑色的晚礼服,头发只及肩膀,转过身时,背上有粉色的疤痕起伏交错。